當感性遇上浪漫
Why him
「白露」已過，本該是秋天氣息，可是老天偏要連日雷雨。週末安排告吹，留在家中聽音樂。
在 YouTube 上無目的地飄浮，任由網站推薦曲目，見合心意的便停下來聽聽。無心插柳，居然看到 Horowitz 彈 Stars and Stripes Forever。嘩，此曲是荷老盛年之時的拿手招牌金曲，怎可不聽？一曲既罷，心野，又再聽年輕一代的鋼琴家的演奏。人家都說荷老的鋼琴技巧天下第一（也不是真的指天下第一，而是頂尖的頂尖是也），但年輕一代彈這曲，大都比荷老彈得快彈得響，甚至有人在評論中說那演奏比荷老的更 “ 好 ” 。
我不是鋼琴人，也不是音樂人，我祇是偶爾聽聽唱片、在結他上彈彈古老小曲的人，評論音樂，肯定沒我份兒。但音樂是否順耳，我還是聽得出來的。今午聽的十個演奏中，其中不乏國際知名紅人，但可惜啊，最能入耳的演奏，卻不是出自那位表情多多動作多多的紅男。十個演奏中，除了荷老版，其他的勉強可分三類：一類是努力告訴聽眾我彈得到，另一類是標榜自我；而最後一類是邁向成熟的音樂家。很奇怪，同一個樂譜，聽得出有些人是全心跟音符搏鬥，將音符一個不漏的敲了出來，但卻音不成曲，他 / 她們就有這個特異功能將本來是明亮而又振奮人心的 Stars and Stripes Forever 變得死氣沉沉。這些演奏的悶氣不是因為速度慢，這些演奏的速度都比荷老的快，卻是因為音色單調，三分鐘的演奏聽來就好像三小時那麼長。又有兩三個演奏，當中表情多多，動態很強悍的有，忽快忽慢自以為是自由速度的有，有一個演奏，更令人難以認出 Stars and Stripes Forever 是首進行曲！還好有一兩個演奏聽來不俗，很平均，各方面也有充分照顧。
音樂很難。其實任何一門藝術都很難。我聽那十個鋼琴家，哪個不是十年苦練，兩手稍欠技術也不可能平穩的彈出荷老改編 Sousa 的 Stars and Stripes Forever。據傳荷老當年獲得美國公民身份，出於性情，遂改編了 Sousa 這首名曲（Stars and Stripes Forever 也是美國的 National march，不過我沒對這點加以求證）。在我來看，荷老是個超級頑童，雖然五十年代之後他已不再演奏這首人家公認為他的拿手「飲歌」，但他在八十年代中後期在家中錄製 Horowitz at home 時，在彈完李斯特舒伯特後，曾扮了個鬼臉向夫人申請許可證，問道：「我現在可以彈進行曲未？」當然這是荷老在開玩笑，這曲根本不在唱片曲目當中。雖然這是件小事，但可以看出，這曲在荷老心中是有著很重要的玩味。說回來，今天聽的鋼琴家們都彈對了音符；音樂，有的還不錯了。可是，味道呢？這些鋼琴家中有多少人思考過荷老當年為甚麼會改編這首進行曲？這些鋼琴家中又有多少人用心聽聽 Sousa 這進行曲的原曲？進行曲中往往起用短笛，以其聲音高入雲霄，無論樂隊有多響，短笛一出，其他樂器就無法將之蓋過。原曲中短笛主奏的樂句，就祇有荷老有這本事將短笛的音樂如此傳神（也傳真）的在鋼琴上重現出來。荷老鋼琴技巧驚人，不在於他的快，不在於他的準，也不在於他的響，當然還有傳說中的八度（其實不用靠傳聞，唱片早已說明一切）。荷老的技巧，獨步武林的是他對音色的營造力。在他的演奏面前，好多鋼琴家的演奏會顯得似學生的功課，皆因他們用手去彈琴；他們的心，大概是在跟荷老比拼，起碼也是著意告訴樂迷：「荷老的拿手好戲也難不到我。」雖然今午聽到的演奏中一半是 “ 音樂盒 ” 般的演奏，不過，佳作還是有的， Kissin，Plutalov 的演奏都很有韻味，而最令我驚奇的是王羽佳，這個一直沒法令我投入到她的音樂的小妞，穿得像 “ 賣色相的女人 ”，Carnrgie Hall 的最新演出已不復見死力猛敲琴鍵的 “ 表演 ” 。我曾在寫楊雪扉的文字裡說過，就這個級數的音樂家而言，兩三年間能作出的改變遠超一般人所能想像。或許有天，我要好好的聽她的新作，但奇怪得很，一次近期的唱片發布會上她演奏荷老編聖桑的骷髏舞曲，比起 Carnegie Hall 那次的荷老改編 Stars and Stripes Forever ，同樣是荷老改編的曲子，兩個演奏就有著天淵之別，難道小妞要去到如 Carnegie Hall 之類的地方才肯用心發力？難明。又說遠了。
但我仍是愛荷老這個演奏。如果要問我：“ Why him ？” 我會唏噓的答：「別的行麼？」世事好多時都是如此，遇上這個級數的，別的就變得不行了。音樂如是，畫如是，攝影如是，寫作如是，愛情如是……。還是中國人智慧高，一句「除卻巫山不是雲」就說到箇中郁鬱。沒遇上那個 him，是幸還是不幸？
不想太多，還是多聽一次荷老的神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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