愛的故事
妖姬
她是我住處附近一快餐店的助理經理,一個月內我總會遇見她十來次。
她身形略瘦,五官雖然別緻,但嘴角卻間而掛著一種莫名的冷傲。耐人尋味的是,在客人稀疏的時段,我好幾次看到她眼眸裡流露出鬱鬱的眼神,那時的她,好像一個流落凡間沒法返回天宫的仙女。
第一次見到另一面的她是在公共汽車上,那次我跟朋友飯聚後乘車回住所,沒發覺坐在身邊的竟然是她。不穿制服的她跟在快餐店的她完全不一個樣貌,其實是她跟我打招呼我才認出她。有她在,那程車似乎不怎覺悶,雖然我們也沒有多少交談。
我們沒有因在公車上的相遇而變得熟絡,在快餐店中,她仍是一貫的冷,除了一兩次我背著輕盈影袋到店中吃早餐,她少有的問我是否喜歡攝影,也有次問我是否去濕地公園拍照。
第二次在店外遇見她竟然是在濕地公園。那天百無聊賴,我順手拿起照相機,到店中吃過早餐,就隻身跑到濕地公園。我得自我表白,我的攝影從來沒有先設目標,跑到濕地公園也不一定會舉機拍照,那天我就是沒有舉起過相機。正當我在欄邊觀賞睡蓮之際,她的聲音就在我身邊響起。
「岳先生,你來拍照嗎?」她說著,我第一次看到她的笑容。
「天氣好,所以我過來走走。」我怕跟認識不深的人談攝影。
「見你背著外影袋,我還以為你來拍荷花呢!」她指指我的影袋,面上笑得比荷花更美。如我想拍照,我會拍她而不拍荷花。
「我那有本事拍荷花?你可看到那邊的影友人人長鏡大炮?他們才是拍荷花的人。」說著,我才注意到她胸前掛著一部頗不錯的相機。唉,我又口大說錯話了。
「岳先生,你真懂說笑。不過這話也是,我用這鏡頭總覺拍得不好。」她舉起她的相機,一臉怪可憐的表情。「岳先生的攝影一定很有功力。」
「才不。我的攝影從來沒人讚。」這倒是我的實話。
「不少男士在女性面前都會不自覺地大吹大擂揚耀自己,岳先生你深藏不露,在這年代,這樣的人已不多見。」她眨眨眼,明亮的眼睛流露的不似是隨口客套。
「你以為我對攝影在行?」這個女人引起我的好奇。還是中年男被異性說句甜言蜜語就失去理智?
「你那藝術氣早已寫在你面上 。」她說著,面上擺出一幅 “還不揭穿你真面目” 的得意笑容,「不單是我一個這麽說,店裡的同事都這麼說。」
我本想說不要被人的外表蒙騙,但我實在不懂胡扯些不著邊際的話。
「我愛上攝影已有四十多年了,不知是否在行,但在攝影裡,我是領悟良多。」我性情一來,就想說些心底話。
「哇!四十年功力,真是沒法想像啊。」她像發現了所羅門王的寶藏似的,廣東話曰 “打蛇隨棍上” ,她抓住機會:「不如你看看我的照片,給我一點意見好嗎?」
我們坐在路旁石櫈上,她開啟了相機,我逐一細看她拍的照片,全都是濕地公園的照片。照片一塌糊塗,完全沒有主題,這是我第一個感覺。
「怎樣?拍得很差吧?」她的聲音突然變得很拘謹。
「拍得差不差,不是單用畫面來判斷,更重要的是拍攝者的意識。」我不想無情的批評一個初學者,不過這話卻又真的是我攝影的信念。
「沒甚麼意識。我希望在這裡遇上一個人,但他沒有出現。」她從我手中取回相機收好,眼睛茫然的望著遠方的樹。
等待。原來這些一塌糊塗的照片是等待和失望。我也拍了無數這樣的照片。我黯然無話。
兩人各懷心事,像兩尊石像的尊在石櫈上。
「岳先生,你可以陪我去一個地方嗎?」她微弱的聲音打破了風中的死寂。
「走吧。去哪?」換換環境也好。我沒細想,一手提起影袋,朝來的方向開步。
「那你答應囉。我們去銀座。」她跟在我左方,空氣中飄來薄薄香氣,我這才察覺到她用了香水。
在到銀座的路上,我們再也沒有甚麼交談,祇等待走完這段路。我有種預感,她可能想告訴我她等待著的人。我一向是個很好的聆聽者,有時我也會想我可能可以當個不錯的輔導員。身邊這個女人,她有著一個怎樣的故事?
(未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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