愛的故事

  

  兩個世界

  

  

  終於與方文的父母見面了。

  

  一年前我跟方文在教會的團契中相遇,我二十六歲,他比我小兩歲,大家都是年青人,以為交談沒困難,沒想到他言簡意賅,令我幾乎踫得一鼻子灰。

  

  方文在外地修學,奇怪的卻沒沾上半點洋氣,反而對中國文化甚有所知。由於他的思想比團契中的團友成熟,加入團契不久便當了好幾次活動的籌備委員,而我,團契的團長,自然多了不少與他共對的機會。

  

  我在方文身上找不到洋人的開放性格,他似個古代書生,溫文儒雅,跟他相處,我得主動的表達我的意願,說白的,我想抓住他。

  

  在團契中我不是沒有追求者,湯的身材略胖,有本地二流大學學位,日常生活除了上班就是玩電腦遊戲和看電視。湯對我也算細心,節日時會送點小禮物給我,也會邀請我晚飯,不過橫看豎看也祇覺他祇是普通人一個。湯不會是我的王子。

  

  方文跟湯不同。方文講究衣服的質料和款式,但又不會追求時下名牌。他有能力對事物很有要求,但對人卻又特樣寬容。跟方文在一起,我感覺頭上多了一圈光環。

  

  但我不是沒有對手。團契中有兩三個女的對方文甚是痴纏,團契完了硬是要跟他一起吃飯,工作小組完了也要跟他一起吃飯,甚至也有跟他私下約會。我跟他,祇得閒日相約見面才可擺脫那些女的。

  

  我們發展得算不錯吧,他是知禮的人,平時在街上他沒拖我手,在電影院內我會一直的握著他的手,那刻的溫暖令我忘卻了我是在看電影。對,電影院絕對是個令我心甜的地方。

  

  發展到這地步,我想我該明確的讓他知道他在我心中的地位。我安排了他見我父母。那晚,他泰然自若,我在他身旁看著瀟灑的他,心中感到說不出的幸福。送他到車站時我告訴他說我父母對他的印象很好,他笑笑,沒回答我。忽然我心中湧起一陣不安,他的雙親會接受我嗎?幾天後方文告訴我他雙親也希望跟我見個面。

  

  終於,今晚我跟他家人見面了。我找了好久想找件幽雅的套裙,這才發現我有的祇是牛仔褲便裝,打電話跟方文求救,他說家人隨和,叫我端莊整齊便可。我心中忐忑,好不容易才揀到一條墨綠色的便褲,配件白毛衣,外面再套一件深橄欖綠色風褸,一雙啡色半筒小靴,照照鏡,該可以吧。

  

  沒想到兩個多小時的一頓飯令我如坐針氈。他父母樣子看來慈祥有文化,面上流露著親切的笑容,伯母衣衫線條簡單中別有味道,也不知是甚麼牌子,手指上一隻心形鑽石介指,不算大,該是日常用首飾,看來伯母該不會是向我炫耀家勢。世伯身上一件淡紫色的 T shirt ,一件啡色皮褸,一條牛仔褲,褲腳反揩一圈,再下就是一雙啡色皮鞋。天,我從沒看過牛仔褲揩腳的一圈白色可以有這樣的效果,說是瀟灑脫俗一點也不為過。我看過不少的人摺起牛仔褲的褲腳,我都覺是不修篇幅,但世伯給我的感覺是……是滿有藝術家氣質。妹妹一身黑裙子,外披鮮紅色絨褸,簡單的剪裁帶出利落的感覺。唉,方文說他家人都不好打扮不好名牌,看來我以後不能輕信他的話了。

  

  飯桌上我不敢多說話,我的心在打顫。談話間知道他父母都是大學碩士,而他妹妹也在修讀碩士。我沒想過他的家庭有這麼高的學歷;在我們父母求學的年代,中學畢業已是高學歷了,我家拿甚麼跟人家比?想起他告訴過我,說我們二人生活是我們的事,別的,不用放在心間。嗯,話是這麼的說,但今晚飯桌上我初次聽到他說話的幽默,也聽到好些平日他沒跟我說過的話題:音樂、文學、藝術,還有哲學,聽得我的心像結了冰的。聽得出,桌上的人都小心克制,將就著我事事輕輕帶過,然後技巧的將話題帶回我身上。雖是如此,我已感到在這兩小時裡方文表現得像一個我毫不認識的人。我開始發現,我和他原來是活在兩個不同的世界裡,這時我想起他日前提我晚飯祇是大家見個面,所以如果我感到拘謹,就不用勉強多說話,原來方文早就向我作了暗示。祇是我沒心裝載,是我一廂情願的高攀了他。

  

  飯後他送我回家。一路上我悶不作聲,我還有甚麼可說?我的心在淌淚,是我盲了心,還是我錯做了個灰姑娘夢?人家活在雲端,我再苦學三十年也攀不到人家的一半,這樣的我,算得上是甚麼?

  

  別了,方文。

  

  但願你明白,不是我不想靠近你,祇是上天沒賜予我這能力。

  

  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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