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感性遇上浪漫

        

        仙樂飄渺

        

        今天無俗務,閒心閒情,又訪音樂網站,滋養一下渴慕真善美的心靈。

        

        漫無目的,聽了些街頭演奏,水準參差。網上的東西每是這樣,標題引死人,內容笑死人;這網絡文化就是如此。偶然看到世界級華人鋼琴家玩街頭表演,好奇,點入聆聽。一路以來,我對這鋼琴家無甚好感,不過我也不完全否定他的演奏。聽完整段片,祇能說是個很有賣點的表演。又見有他彈奏的莫扎特土耳其進行曲,好奇,細心聆聽,但覺速度奇快,不過琴音仍能粒粒清晰均勻,看,這就是技術,雖然是硬技術,但對好些人來說,這就是巨匠的吸引力,不見十九世紀樂迷也是爭看鋼琴家賣弄速度、力量和好些硬技巧?小提琴家 Isaac Stern 說演奏是演奏者的音樂宣言,那麼,我猜想這鋼琴家要說的是:「我利害吧?!我……是 XX 啊!」一笑。看到同樣的曲目居然有名家 Glenn Gould 的版本,又點入聆聽。 Glenn Gould 從來不屬我喜愛的鋼琴家,但他是真正的高手,他的巴哈及好些唱片名滿天下,祇是我跟他氣味不投,我當年慕名買了他一些唱片,其中包括莫扎特的奏鳴曲,祇覺他彈奏甚是古怪,但今次聽他彈土耳其進行曲,卻明顯是充滿思想、言之有物,這是年來我對音樂的領會深了,所以懂聽 Glenn Gould 了?不過,兩個前後相隔四五十年的演奏相比,分別是極為明顯的。再聽 XX 彈舒伯特的小夜曲(李斯特改編),音樂及身體表情多多,但總覺感情不連貫,音樂好像「科學怪人」,左一件右一件拼湊而成,幸好曲短,聽完之後快快找來 Horowitz 版本,唉!無話可說,應該說是無法形容,如果說 Horowitz 的演奏是幅精緻的水彩畫,斜暉晚霧,雲外遠山,那麼, XX 的該是幅街頭牆畫:標誌個性,形色紛陳。不同的味道,不同的世界。

        

        別說我盲目追捧 Horowitz ,我聽完他,又見到(真是命中有數讓我遇上) Grigory Ginzburg 彈奏同一曲目。Horowitz 做到的,Ginzburg 也做得到,雖然音樂的表現上當有不同,然而論音樂和音色,上一代的演奏家都是箇中高手,隨便數數: Cortot,Friedman,Rosenthal ,Lhevinne,Gieseking,Richter,Hofmann……,他們的演奏是那麼的色彩斑斕,造句流暢,感情每是真切自然,就像一幅畫、一首詩,是那麼的令人投入令人感動。聽過 Horowitz 在維也納演出中那段舒曼的兒時情景第十三段 The poet speaks ,大概可以理解得到,為何樂壇稱 Horowitz , Bolet 和 Cherkassky  這一代的音樂家為 “ 最後的浪漫 ( The Last Romantic )” 了。可能, XX 銳意開拓一個 “ 新浪漫時代 ” ,而他就成為這時代的君王;然而,浪漫主義並非建基於個人的率性和縱情,而是植根於由深厚的文化修養培育出來的情操。說到文化修養,大家一定熟悉名作曲家兼鋼琴家 Scriabin 留給青少年時代的 Horowitz 的教誨:「培養良好的學養,多讀文學作品、多看畫、多聽鋼琴以外的音樂作品,千萬不要只顧練琴。……鋼琴家雖多,但有文化的卻少……」 1958 年第一屆柴可夫斯基鋼琴賽大獎得主,其後在美國一時紅透半邊天的鋼琴家 Van Cliburn 更是語重深長的教誨後輩:「年輕人不要天天看荷里活,要多看書……要讀荷馬史詩,很難想象那個年代的詩人有那種觀察力和透徹力,我愈讀愈敬佩……年輕人要記住,彈琴不能總靠才華,文化和內涵才是持久的魅力!」 有則記載說,德國樂評家 Kaiser 一九八五年專訪 Horowitz ,其時 Horowitz 正在灌錄舒曼的 Kreisleriana ,Kaiser 閒聊的說該曲第一樂章中段可能是依據德國詩人 Eichendorff 的詩作《城堡上》寫成,並隨口唸出詩的第一句:「於守候的時候睡倒了」,Horowitz 竟順口接下去:「那是上面的老騎士」。Kaiser 驚訝之餘,亦慨嘆當今的音樂家有多少人懂得 Eichendorff 的詩作。Horowitz 演奏的 Kreisleriana 舉世稱頌,能有此成績,顯示出他不可能不知道 Kaiser 所說的。上一代的音樂人就是這樣看待文化修養,而我們也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們在音樂中那種撩動人心的味道。

        

        演奏家的成長不一定是平坦如意的。Hoffman 早年的演奏被指為迂腐,Rosenthal 早年的演奏用力過猛欠缺詩意,七十年代至八十年代初的 Horowitz 造作得令人搖頭。但有質素的藝術家都是蝴蝶,他們需要時間作蛹,在此之後,呈現在我們眼前的,就是奇蹟。英年早逝的鋼琴天才 Lipatti 於四十年代有篇關於 Horowitz 的樂評,說:「 Horowitz 不時見有矯揉造作的演奏……然而,當他在最佳狀態時,奇蹟便出現了…… Horowitz 忘卻自我,重現作為一位音樂家的簡樸,展現出宏偉而富詩意的詮釋,並由是成功地感動了我們。……當有一天 Horowitz 完全接受自己的本來面目,他便是這世代最卓爾非凡的鋼琴家。」 Lipatti 的話,要到 Horowitz 的生命走到最後幾年才成事實。說來,藝術成長之路也真磨人。我對 XX ,其實也懷著同樣的盼望和期待,他與 Horowitz 不無相似之處。可是等待他忘卻自我,又會是件多麼困難的事,尤其在現今世界的名利、物質、高漲的自我意識和快餐文化籠罩下,藝術人仕的成長就愈加困難了。

        

        我不是音樂家,我祇是個愛樂人。愛樂人需要有質素的音樂,而有質素的音樂同樣的需要有質素的愛樂人。仙樂飄渺入誰家?Horowitz 晚年在荷蘭接受電視訪問,開始的時候,Horowitz 問電視臺的人 “ Who will ask me questions ? ” 答謂 “ I will. ” Horowitz 竟率直得可愛的應說 “ with intelligent questions ” 。荷老這話,當中不無音樂家的感歎。

        

        

        

        

        

        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otto1001night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2) 人氣()